edd6b6fd5266d0162af64e24952bd40734fa35d8.jpg

      周帝白炎死在称帝十载后的一个雪夜。

      这个草莽出身的皇帝不喜奢华,逼宫夺位后便废弃了前朝敬帝所建的华美宫室,而每夜宿在帝宫内的九龙塔,死时亦盘膝在塔顶石室几案前的蒲团上,正对着壁上一幅画像。

      倘有历过前朝的宫女在,定会认出,那画上颜色无双的女子,正是前朝敬帝所封的最后一位贵妃。原来在倾国的十年之后,白炎终究追随那人而去。他身后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于是所有关于周朝开国皇帝的谜团,都与那悬于九重宝塔之上、隐在七重纱幕背后的画像,一并被掩埋进厚重的史书里。

——题案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所谓歌词,其实也是词的一种,只不过,歌词是用现代文去写。

      总体上说,词在北宋以后就陷入到有章无篇的困局,除了苏子那两首江城子,能在词里概括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的词便少之又少了。

      歌词也是如此,如果没有题案,局外人是很难了解歌词所说的故事的。

      不知道小楼是否有意在词中就把整个故事讲述出来,但无可否认,开篇三句小楼即把整个故事叙述完全了。

      是的,《倾尽天下》说的不过是一个并不引人感概的故事。这几句话已经足够说完,关于战前的繁华缱绻、战时的生杀劫掠、以及战后的悲喜别离。以后的长篇叙述,不过是为补充说明与提要说理而来。

      但我们也不得不佩服小楼的工于文笔技法,刀戟与丝竹,本就是围墙内外不相融洽的事物,组合在一起便活生生地叫人心疼。

      本来是繁华宫闱日夜笙萧丝竹嫚舞,在朱梁碧瓦下最初相爱的俩人心花无涯,却骤然地在某一个充斥着末世挽歌的瞬间演变出千军万马,这一对被战乱拆散的乱世鸳鸯,无论是否有七重纱衣阻隔,他们的结局,都如同蔓株沙华一般,俄顷的美丽之下是花叶永隔的万世悲凉。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初听这首歌时,我也像绝大部分人一样轻易地被歌词的磅礴气势所感染。但听多了就会发现,豪放大气不过是它外在的风骨,忧伤感怀才是其内敛的精魂。

      如果人们在听前几句时还会心存希冀,以为会有伊人再聚之日时,后面几句就已经在人们犹未回过神来把“生死无话”的残酷现实毫无余地地展现在人们眼前,把所有温柔的盼望与希冀当众腰斩。

      若单抽出这句话来看,总会让人无可遏止地想起千百年前玄宗与玉环的马嵬惜别。那一段颇为令人叹惋的历史经白乐天这老头子一着墨,更是成为一段让人难以释怀的爱情史诗,但无论他留下多少座蓬莱宫让相信爱情是完满的人有所慰藉,终究还是掩饰不了玉环的悲剧。骊山行宫的夜半低语,马嵬山上的六军不发,这一转变,就如同变幻不定的霓裳羽衣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花钿委地,玉人空死,只留后人为之泪垂。

      爱、抑或是人生,也不过是一组方程,一个简单的原式可以演算出很多个结果,或是根本无解。明明是鹊桥之上对饮黄花,却瞬间变成狼烟战场金戈铁马。

      这种不确定性的确让人扼腕,但若没有这种不确定性,人这种贱骨头哪会知道“珍惜”二字怎去落笔。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

      提及姻缘二字,人们大多会想起月老与他手中的红线。关于红线,李复言在他的《续玄怪录·定婚店》中有过叙述:“以系夫妻之足,及其生,则潜用相系,虽仇敌之家,贵贱悬隔,天涯从宦,吴楚异乡,此绳一系,终不可逭(逃避)。”极其无理,也极其有效。《定婚店》的主角韦固便因为红线而娶了比他年少十多年的富家千金。

      一根红线即有如此作用,何况千匝?那恐怕是世上最最让人羡艳的姻缘了吧!然而我们却没有任何理由去羡慕,因为错过。

      大好姻缘却为人作嫁,多么可惜,甚至可笑。天定了姻缘,让俩人相遇,而后相知,至此,甜蜜已经磊起了高墙,但因为错过,高墙没有成为壁垒,缠在身上的千匝红线,顿时却成为道道伤痕,一举手,一投足,满是疼痛。

      多么叫人心疼,那凄美的错过。也多么让人生恨,那不该有的错过。红线本就无理,爱情又岂有道理可说?倒不如努力去争一回。世上多少笨小孩,未曾深爱已言别。

      什么是不该?热恋之时多余的猜疑,分开之后多余的留恋,当然还有那句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人潮中多少陌生眉眼,彼此各怀心愿,在一无所知时相互擦肩。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如果说,歌词的之前几句是把悲伤的缘由点明的话,那这一句就是在切切实实地描绘伤感,不论上句写得如何地不动声色,而下句又写得如何繁华落寞,总结起来也不过两个字——悼念。

      看到这句话时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纳兰容若的一句很著名的词“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尘世中执手的两人,看厌了水村山市,看厌了日出日落,千帆过尽,已经没有了当初小苹初见时的轰轰烈烈,激情不再,热枕不再,耐心亦不再。偶尔的小情调也已如隔靴搔痒,不值一提。然而,当劳燕分飞两地,却又无可遏制地想起昔日的小事来。

      谁也不想当初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变成日后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日常的夫妻二人斗气,摊开书本打赌比记性,却总比那些看上去很华丽的东西更惹人念想。

      多么愚蠢的人,总是想去追求热烈的不切实际的幸福,却把真正的幸福只看做是寻常。

      容若悔了,但白炎又岂止是悔了?他的心,是灰了。他所经历的,无论是寻常,或是热烈,所有事情的缘由,也不过是那一见。只因为那或是重逢的一见,他便兵临城下,但换来的,也不过是九重宫阙之上冰冷遗画一张。残酷的现实让他心如磐石十年。十年间,他盘腿而坐,默然对着画中的女子出神,哪怕国家面临倾覆,他的嘴角也不过是不经意间勾起的一抹不动声色的戏谑。

      那些热烈的爱,多么像一场盛世烟花,但无论这一场烟花再怎么宏大,也终究要归于平静,乃至于死寂。只是寻常人总是看不透或不想看透。他们习惯在渐渐零落的烟花雨下安然地站到终老,不愿离去。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有多少人喜欢这一句——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以至于时常把它挂在心头。此一句,披肝沥胆、动人心弦的情话,于前句无尽的悲凉之后,突兀而起,如连日干旱后突如其来的一场甘霖,自然更叫人欣喜。这其中忘却自身只为伊人的柔情,恐怕亦只有容若的“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和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比。当然,张爱玲的“修得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也有此等风骨,只是写得过于平易近人,倒有点流于市井世俗之感。

      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江山与美人就紧紧地牵扯在一起了。项羽的霸王别姬,曹操的铜雀春深,吴三桂的冲冠一怒。这 一群活着刀尖上舔血日子的莽夫,也因他们难得的柔情而赢得个风流的雅名。

      但若没有垓下的大败,项羽岂会与虞姬相对而哭。若没有江东的富庶,又岂会有孟德的舳舻千里。若没有金钱诱惑,又岂会有吴三桂的自毁北门锁钥。若没有利益驱使,那些红颜,决没有影响江山的能力。

      有人说,爱情其实就像跷跷板,付出多的那方永远在下面,付出少的反而高高在上,所以人们总渴望爱情里的平等,男的希望女的可以“衔恨愿为天上月,年年犹得向郎圆。”而女的希望男的能“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多么平等,多么幸福,也多么妄想。

    今人已经少有人付出,哪怕真有人肯去说出那些倾尽心思只为君的情话,怕也会被人耻笑为浪荡之徒。那些动人至深的情话,也不过只能在狂乱欲碎的晚上,沦落为人们自我安慰或自我嘲笑的谈资而已。

      还是衷心地祝福,希望那些许下过感人约誓的情侣们能实现他们的诺言吧。

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听刀剑喑哑,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有人说:“千万不要相信歌词里说的那些道理,为了凑韵脚,他们什么都写得出来。”

      我对这句话十分不认可,因为我相信,小楼在写下“碧血染就桃花”六个字时明显是仔细思虑过的。这血是碧血,而不是热血、冷血;这花是桃花而不是梅花、荷花。碧血、染就、桃花,简单六个字,却已经化尽前人笔墨。

      桃花者,子、午、卯、酉是也。桃花亦称“咸池”,有日没之意,是指万物暗昧之时。

      碧血者,典出《庄子集释》卷九上〈杂篇·外物〉。周敬王时刘文公属下的大夫苌弘蒙冤为人所杀,血三年化为碧玉。后遂以“碧血”指忠臣烈士所流之血。为国家、正义而流血牺牲。亦指为国牺牲的精神。

      桃花不是梅花,纵然他们都开得如此热烈,但桃花却永远在热烈之余带着倾颓、消亡之意,从它绽放的那一瞬间开始便开始死亡,这样转瞬即逝的娇媚本不该花上太多心血去追随,而痴情如他,终究学不会放下,舍不得放弃,于是便轰轰烈烈地在阳光下如苌弘化血。

      只是,哪怕是碧血染就的桃花也会褪色,他的祈求,也不过是再见而已,却也无法实现。九重高楼之下,刀剑声婉转,奏着隔世陈年的曲,经年的画卷,描摹着她不变容颜的脸,只是再也无人为他而停,或许很多年前他与她轻言了再见那一天起,他们就注定无法再见。等不到的人是可怜的。永远是可怜的。

      在爱情的国度里,受伤的永远是那些为爱厮杀的人,一切结束时,也只能在背地里独自舔血,独自收拾心中高楼倒塌后的碎片,然后轻轻叹一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茫然若失,覆水难收,然后伴着回忆,如高楼般,奄奄一息倾塌。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谁为你算的那一卦,最是无瑕,风流不假,画楼西畔 反弹琵琶,暖风处处 谁心猿意马

      很多人都没有读懂这一句话,因为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正常语法角度分析这句话。个人认为,其实这句话的正确顺序应该是“是说一生命犯桃花,最是无瑕,风流不假,谁为你算的那一卦,”无暇与风流是这一卦的补充,只是小楼为了契合韵脚而作了变动。

      传说命犯桃花分为很多种,但此处犯的应该是戊午的枯萎桃花,或是令人生畏的桃花煞。命犯桃花的人,终究会因异性而伤。

      于某一个午后,他与她并肩走在某一个街口,一个白衣老者掐指星曜,为她的人生一笔作注。命犯桃花,多么可怕。他自然是不信的,但年月渐老,她的无暇与风流渐现,这一场命中注定的桃花劫似乎也不远了。这一厢是画楼西畔的翩然舞姿,而另一厢,却是年少青衫之下的重重心事。

      这一卦,伤了一对佳人。说来也怪,似乎每一个走进爱情殿堂的人都会变得迷信起来,无论今人还是古人,一旦有了伴侣,就多多少少会有种求卜问卦的冲动。以身边人为例吧,他与女友走在一起也已经两年多,最近准备跨入围城,但他却反而犹豫起来了,各种问佛、问卦、问星座书。稍有不合,即患得患失。

其实真正的爱情又岂可预料?但我们却无可例外地、或多或少地相信这种预料。于是本来是两个人的事,却成了有多个人的悲剧话本。

      人,终是逃不了世俗的一场起承转合。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兀自不肯相对照蜡,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古风歌词中有很多词句会让我陷入到难以讲起的困境,但从未有一句会如此句一般让我束手无策,倒不是歌词本身有多么难以理解,而是在其表面的喃喃低语背后却暗藏斧钺之声,刺入人的耳膜,而后直抵心脏,稍不留神便会把握不住,离题千里。

      “色授魂与”一词出自司马相如《上林赋》“色授魂与,心愉一侧。”用来形容男女彼此眉目传情,心意相通。“颠倒”有“使人爱慕、着迷”之意,蒲松龄《聊斋志异·狐谐》中有“狐谐甚,每一语,即颠倒众生(一说宾客)。”“照蜡”的意思是点烛以照明。如此咬文嚼字,倒真有点辜负了小楼的意思,毕竟这句所写的也是一场凄美的错过。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啊,竟可美艳如斯。眉目之间默默温情、一颦一笑,足显风流。画屏天畔,席地对坐,竟让他怕被倾倒迷醉而不敢点烛细看。这一见,让他见识到他此生的最美,也让他在不经意间心乱如麻,只一刹,便让他在爱与不爱之间乱了心神,本来两小无猜的亲密,却变成了心底不知佳人谁属的怅然。

      但爱情始终是岁月的附属,年华渐老,爱情也不能幸免。只可惜《金缕衣》里“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苦心孤诣并没有让世人领悟,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的道理并无几人参透。

      于是便有那么多的人,青梅榻上,烟罗帐下,晗首低眉撩拨三千情丝,低到尘埃里去的心苦等郎骑竹马来,肆意地浪费着爱情积蓄。迟迟不肯折花以示所爱,最后的结局莫过于满地落花红冷,故事里的人,也只消得在落日楼头追悔莫及,顾影自怜。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终是为你覆了天下

      说白了,这一句不过是“命中注定我爱你”的雅化。

      类似的话在歌词里面出现甚多,只是过于世俗,失去了其动人之处。而此句的隐晦与直白拿捏得恰到好处,叫人动容。

      或许正是因为此句太过于叫人动容,每每我单纯地读这句话时总会心生惆怅,心情不佳时甚至会于句末添上长长的叹息——明明自己是不相信宿命的,却偏偏往宿命预设好了的道路上走去,多么叫人喟叹。

      那么,白炎,他悔过吗?

      作为故事里唯一留下的人,他应该是最痛苦的,费尽周折逼宫也不过为了佳人,然而待他入主皇宫时,佳人却不知哪里去了。只留下孤独如他,独自一人躺进思念的坟冢,守望只剩下他一人的地老天荒。九重宝塔之上纵有再多的浮糜奢华,也弥补不了他内心里生出的一丛荒芜。

      那些傻傻地为爱付出、为爱守望、为爱争夺的人,他们悔过吗?有些时候,命中注定我爱你,但更多时候,这破老天在注定我爱你的同时,又会注定我得不到你。就像被人寄予厚望的四叶草,明明前三片叶子已经分别代表了爱、付出、希望,却只有最珍贵的第四片叶子才代表幸福,难道真是即使我们爱了、付出了、希望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幸福?

      然而,我们不断成长,经历爱情,遍体鳞伤,明白到爱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渐渐地变得心如磐石,再不会为了她或他而感动,但当我们在某一个真正对时间遇见一个或者对的人,才会发现,原来经历了那么多,明明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易于感动、易于爱上的傻货。

      倏然间想起朋友在听我反复吟诵这句歌词时的一句话:

      若得红颜似桃花,何辞为伊负天下。

      呵,都是性情中人。

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明月,一个频繁被运用的意象,从古到今借明月抒怀说理的词句多如毫毛,但个人认为,唯张若虚“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与杜少陵“时时开暗室,故故满青天”二句极佳。

      不同于老杜浩浩荡荡、一泻千里的忧怀感伤,这一句应是属于若虚笔下的缈远,探讨的自然是爱情之于人生一类的天问一般的重大课题。

      白炎虽是草莽流寇出身,但他毕竟也是聪明的。想必他也曾在一方月明之下耳语佳人,定下盟约。但岁月不断地沧桑残酷,破晓分割黑夜白昼,十多年后的月亮还是老样子,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而月亮下的人却全都老了,尘面霜鬓,西风白发。脑海里佳人的倩影日渐模糊,连她手心上的小痣都忘了在哪里了,但前尘往事却还在脑海里隐隐作痛,如眼前月影摇曳,终不可平息。

      只是后来他总算看清,在月光下明心见性,明白到太过于美好的爱情与太过于惨烈的人生始终不能光芒相触,只有耐得住繁华喧闹骤然孤冷的落寞,才忍得了爱情里断人心肠的折磨,只是即便是如此这般把得失荣辱统统看破,画图里的佳人也不一定属于你或我。

      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这一句,是参透了残酷绝情的人生,却问蒙了沦陷在爱情里的世人。

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

      李白有一首很著名的《侠客行》,开篇两句即为“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所以,此句的流星飒沓,自然也是指战马奔驰,而不是指那些随意轻生的星星。

      李青莲的《侠客行》有着那个时代无法被超越的豪迈,那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让不少人大呼潇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终章,此句写得十分萎靡不振,虽然同样写到马踏流星,但此句的豪迈气却与李白那句相差甚远。当然,这也可能是此句本身想要描写的便是这般萎靡的情感。

      其实,如果白炎真能任凭世事如何无常,如何变迁,都只钟情于佳人的话,倒也算是荡气回肠。肯为美人舍弃江山的也是位真男儿。只是,如果白炎真能如此,也不过能平添我对他的同情。

      迟了。

      已经过得太久、太久了,久得她容颜不再,甚至已经此身不在,哪怕他君临天下,给她穿上凤冠霞帔,许她一世倾城,她与他,也已经爱得太迟。谁也无法消解,那玲珑骰子安红豆的入骨相思。面对九重宝塔之下的千军万马,他反倒觉得是一种解脱,十年间,他只身一人承受了两个人所有的故事与伤惘,此刻,他终于可以到碧落黄泉寻找她的身影了。

      唯一不懂的,是那些只懂厮杀不解风情的小士兵,他们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怎么这么无情,看着战争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却只站在宝塔之上任夜风灌满襟袖?

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

      一首歌唱过几阙,便是曲终人散,一个人经历过几番离合,竟也走到了迟暮,原来所有人生,也只是转瞬而已。

      可如此简陋的人生,却还是要有那么丰富的惆怅如影随形,真是愁煞个人。

      但就在这样的人生里,人们也总能活出一些戏谑来作为生活的佐料。明明是失了天下却不自知,明明是玉人已去却告诉自己佳人尚在。

      是啊,她在。在梦中、在楼上、在月下。唯独,不在眼前。环顾萧然,四周白茫茫尽是飞雪,哪里还有佳人,哪里还有佳人!大雪下孑然一身的他,倒真有点庄子失去妻子仍可击缶而歌的超然脱俗。但他的超然,又是建立在耿耿于怀的基础上的。 他只是无所适从,缘分太浅爱却太深,让他无法自省,无从自救。

      只好站在茫茫大雪之下,硬拉着影子成双,回忆片片如雪花零落。

      真是无用之举,却又无法怪责,人在这般神伤时,做出来的举动不知要无用上多少倍。

      所有的作为,只如这一日的大雪,明明空无一物,却还是要竭尽全力蔓延到天涯。


42a7d933c895d143462ad0ae73f082025baf07da.jpg



注:本文来自网络,觉得赏析的很不错就拿来专题了,作者洛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