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她双目失明，为他造成，她却依旧爱恋着他。

“子榆，娶我可好？”

“颜诺，你还不明白？我这般无心之人，不值得。”

他摇摇头，轻叹一声。她执着于他已有十多年，从那时的懵懂无知，到现在的年华老去，她的容颜依旧，对他的爱恋依旧。可他却是无心之人，不懂情爱。

她不语，静静地坐着。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缓缓开口：“子榆，你可想摆脱我？”

他有些诧异，道：“恩。”的确，摆脱她，是他这些年最大的心愿。

她笑，却不觉惊异，像是早就料到。“甚好，你还愿对我说实话。”他看向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却是他一手造成。如果没有那次的追杀，她……的眼睛一定很漂亮吧，她，也不会苦苦执迷于他吧。

颜诺仿佛了解他的心思，轻笑：“如果没有那次追杀，我依旧会执迷于你。”

他无言。

“罢了罢了，今儿我有一事相问。可告知？”颜诺“看向”子榆。

“但说无妨。”

“你可对我有过感情？哪怕，是友情。”

他愣住了，他料想是这个问题，但却没有准备好答案。

十多年前，她还是狐妖，他是妖君。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妖界众妖妖聚之时认识的。作为妖君的他，高高在上；而作为一只狐妖，却是以舞女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一支舞曲，让他有了些动摇，他赞扬了她的舞姿。可他却不知，他的话竟让她动了心。

十一年前，妖界动荡，妖界亲王花嗜谋反，夺了花子榆的王位，废了花子榆的妖力。

自此，他离开妖界，一个人隐居。

可她，花了一年，寻到了他，倾诉她对他的爱恋，却被他冷冷拒绝。她不死心，赖在他身边十年，不离不弃。

就在她寻到子榆之时，狐族早已在亲王谋反之时投靠了花嗜。因她执意于他，被狐族当作背叛者追杀。她想待在子榆身边，但她的妖力却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子榆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曾驱逐过她。她不依。他一狠心，废了她集聚着妖力的双眼。她却不恨他，依旧爱恋着他，始终跟随在他身边。

回想起这些，已经十年了啊。子榆暗暗感叹。

“子榆？”

子榆回过神来，看着她无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不知怎地，子榆心里有些许疼，一定是身体有些不适造成的，他想道。

“那好，我颜诺说到做到，永别了，花子榆，我的妖君。”颜诺脸色平静地说着，起身，从腰间取出匕首，向颈处划去。呵，这一次，便是回不来了啊。若是还能遇见你，我还是会执着于你啊。

鲜红的一道弧线在子榆眼前划过，随即便是一道白光，颜诺，被废了妖力的狐妖，灰飞烟灭，无法轮回。

子榆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年的相守没有打动你。爱是卑微的，轮回辗转，爱却依然。」

By 公子扶苏

（贰） 

秋夜，枫树，素衣男子。

夜凉风起，幽幽箫声勾人心。

墨色的发丝随风飘起，箫声止。男子走向树林深处。

清冷的月色，勾勒出男子眼前之景。

银色的月辉，凄凉的石碑。

男子走进那石碑，倏然跪下，低着头，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娘……你在那边还好吗？孩儿不孝，多久未来看望母亲。孩儿如今已成年，可以……为娘报仇了！娘一定等急了吧？孩儿今夜便去杀了那混帐！”男子忽而起身，转身隐于夜色中。

 

阴曹地府，妖王殿。

殿外，素衣男子手持长剑，浑身杀气。

殿内，欢声笑语，纸醉金迷。

“砰！”殿门飞起，一阵灰蒙蒙。

“来者何人？！竟敢闯入妖王殿！”紧随着质问声而来的便是一道极具攻击的白光。灰尘渐渐散开，素衣男子闪身躲过。

“在下夏残念，前来取阁下性命！”残念蹬地向妖王飞去，手中的长剑，也带着杀气，刺向妖王要害。

“哼，就汝？也太嫩了！擅闯吾殿者，吾让汝有去无回！”

终究还是修为稍浅，几十回合后，浑身是伤的残念跪倒在地，手中满是鲜血的长剑勉强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是叫夏残念吧，”经过激战，妖王虽处上风，却也浑身是伤，“天下想杀吾的人数不胜数，刺杀理由也各自不同，那么，汝呢？”妖王细长的眸中映着残念的怨恨，玩味地问道。

“咳咳……”残念又咳出一摊鲜血，虚弱的开口道，“你……害死了我的母亲！”

残念的母亲，夏衿月，夏府大小姐，本可以有着幸福富贵的生活，却只因爱上了他――裴凌阡。裴凌阡便是妖王。只是那时凌阡还只是一个普通人。衿月本要嫁给皇子，却在新婚前天与那不知来路的裴凌阡私奔，也与夏府断绝了关系。日子本来是风轻云淡，一切都在十八年前发生变化。

那一年残念两岁，一日，裴凌阡被不知来路的人抓去，说是为了妖魔界的光明。衿月拼死反抗，却被打伤。自此衿月常年卧病在床，残念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重任。某日，残念忙完活回到家中，却见满眼血色，衿月倒在血泊中，残念扑倒在衿月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残念得知，他的母亲便是被妖族所杀害。裴凌阡本是普通人，但是却被在百年前仙妖混战中被打败而失去了肉体的妖王所附身。为了唤醒妖王，妖族捉拿了裴凌阡。但裴凌阡却誓死不从，为了让裴凌阡屈服，妖族本想灭了凌阡一家，但那时残念刚好外出，便躲过了一劫。当凌阡得知母子俩已死，心如死灰，任妖族摆布，于是，妖王被唤醒，裴凌阡成了新一代妖王。而残念自那时便一直认为是裴凌阡害死了他的母亲。仇恨的种子被埋下，随着时间流逝而发芽，生长。

妖王眼里一丝不懈：“吾杀过的人数不胜数，汝母被吾害死也不足为奇。”

“裴……凌……阡……你这个混蛋！”残念竭尽全力怒吼道。

妖王一愣，酒红色的眸忽然褪去红色，变为清澈的蓝色。妖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忙跪倒在残念身边，问道：“残念，你的母亲是谁？”残念艰难地开口道：“呵，你这薄情之人还会记得？我的母亲，夏衿月。”妖王心中一阵钝痛：“你可是我的孩儿啊，残念。不，应该是凌月。”残念本不叫残念，在他得知真相后，便改名为残念。残念原唤凌月。“我苦命的孩子，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们母子都被妖族害死。你快逃吧，妖王会杀了你的。父亲无能，没能照顾好你们母子俩。你要好好活下去啊！”妖王，不，此时应该称为裴凌阡，正想为残念擦去血迹，却被残念挡开。“你……这无情无义之人，别再这里演戏，真是……让人做呕。今日一战……想必妖王日后必然不会放过我……逃，有何意义？”妖王刚想开口，蓝色的眸却又恢复了嗜血般的酒红。“该死的裴凌阡，居然魂魄还在！”妖王不满地说道，“汝这蝼蚁一般的生命，让吾来取走吧！”妖王看着残念，露出残忍的笑容。

娘，孩儿不孝，没能帮您报仇。孩儿这就来侍奉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残念的嘴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一道白光，一切恢复安宁。

By 公子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