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余独游山中,小憩于高林之下。见坐右有一蜈蚣,大如指,背黑而足红;然已为群蚁所啮、所拥、所缚、所俘也。虽犹昂首挣扎之,然已厌厌然终无大力搏之耳。余俯视良久,直至其寂然而死矣!

   余有思焉。蚣之于蚁,乃庞然大物也。何遽然为其所斗啮而死邪?后又思之,度其初时,盖蚣视蚁也,心甚轻之耳。以为己一掉足、一甩尾、一张口;皆能致其死,败其阵,伤其群;乃傲而视之曰;“蕞而微物,何足惧哉!”故意怠而骄之。夫意怠而骄,卒败之尔。

   至若蚁之视蜈蚣也,乃大敌耳。焉敢轻之。须不畏死伤,继而赴之;呼朋引侣,合而攻之。一之不足则十之,十之不足则百之,百之不足则千万之;必置其死而后方休。故蚁卒能胜之也。

    乌乎!世事势不可败而败之,理不当胜而胜之者;皆其类也。可不慎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