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阴,一盏茶,上好的云雾。

  常与朋友说些玩笑,娱人娱己。偶尔,只言片语间得那一闪灵感,掩唇间,藏心下。
  
  朋友好酒,常邀上三五个熟识,一两碟小菜,开瓶好酒,学那李太白醉眼看花,邀月对影。
  
  朋友常说,喝酒但求一醉,不求醉,为何要喝?。

  我只笑笑不语,实是不堪酒醉眩晕之苦,每每必是分寸尽握,不差丝毫。
  
  朋友嗤我不懂人生乐趣,不明醉中欢愉。

  我只说,若都醉了,谁来收拾这堆凌乱摊子?

  朋友唯有此时,才会称我为知己。

  白酒之烈是我所畏,恰是朋友心头独爱。每每推杯换盏之际,总赞叹生于中国乃是天大的福分,遍地的高粱五谷,随手可得的佳酿陈窖。

  曾一日,借花献佛,转送朋友一瓶陈年汾酒。

  于我,不过一瓶会醉人的玩意儿;于他,却是真真儿的心头大爱。

  那日间,朋友诸多赞扬,话间语里,我竟成了他莫逆之交,只差那肝脑涂地,日月明鉴。
  
  朋友性子直爽,却也不乏细腻。

  知我心思难寻,便从不多问。只那般静静相陪

  茶香渺渺。我知他心中惦记我那柜中的竹青,我偏是故作不知。

  他急恼,却也不曾埋怨,只那般静静的陪我饮茶。

  我常说他是猫儿舌头,沾不得一星半点的烫。

  上好的云雾,就那样愣愣的放凉,再被他一口饮下。末了,还要嫌弃茶涩杯小不浓烈。
  
  终将茶过三巡,我允了他那念念不舍的心思。

  果像猫儿见到鱼一般,眉眼都带着笑。隔着酒瓶似乎便能闻到酒香,一脸万事无憾的富足模样。
  
  自顾自的取来酒盅,澄中带翠的酒水注入青瓷的酒盅,微微泛着些许的凉意。
  
  我掩唇而笑,不知是否该告诉他,他手中啧啧称奇的酒盅实则是他年前送来的青瓷茶具。显然,送礼时所说的“费尽心思,精心挑选”不过是哄我的瞎话罢了

  他轻轻的抿了一口,咂咂嘴,轻轻的摇头晃脑,倒是颇有点古时狂生的模样。
  
  阴天,日头落得似乎也比平日早些。很快瓶中点滴不剩。

  他斜倚在窗边,看着无甚风景的窗外,只淡淡说道,我将远行,那千里外的风景不知何样,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我知他意,却只能相拒。摇首,明知他看不到却依然故我。

  茶香伴着酒气,竟分外的诱人。

  我就着他的杯,饮尽剩酒,在他耳边轻语,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和该是,曲终人散时。
  
  他转头望我,带着三分醉意,七分绝然,一吻而终。

  于他,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于我,是曾经沧海,巫山难赴。

  那日后,不曾再见。一别经年。

  与他相识尚年少,却非豆蔻初开。

  他伴我身边数载。亲,近,知,明,却不得我钟。

  直到他远行杳无音讯,我才知晓原来那日茶香中所带的绝绝之味缘来于此。
  
  数年后,我与旁人提起,笑言身边曾有如此知心之人,只是年少不懂,亲手推人于千里之外,断了一份红鸾萌动。

  熟识曾斥我不惜福,我心中了然。

  那年那岁,心中执迷之人如刻骨铭心,怎能说舍就舍,说忘就忘。

  于是只好对他,若即若离。贪他相伴之暖,厌其不是所思之人。想来,不过是因果循环。
  
  他远行那日,我未曾去送。送又如何,不过徒惹心伤。既然无情,便不要再伤他人之心。
  
  偶尔阴霾午后,记忆如开闸之水,涌入脑海。些微的苦涩,些微的怅然。
  
  一日,友人转交书信一封。来自千里外不曾到访过的地方。

  字迹依旧如记忆中清秀,落笔坚毅,折回潇洒。

  信中寥寥数语,一如多年前那直爽少年。只因我不允,便生生不敢说个酒字。
  
  泪落,晕湿字迹。

  此生唯卿,不做二人之想。

  何苦,何苦。既已分离,何苦如斯

  身边友人常言我心思辗转,似玲珑七窍,又似沉渊无波。不知我心中到底几许爱恨,几多枉然。
  
  我知旁人替他不值,却也无意解释。只道有缘无份,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