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苍山之巅,北海之中,一青衫女子立于北海上空。
她飞下云端,站在北海海边,望着面前的汪洋,心中不知作何滋味。离开这里将近千万年,如今又回到了这里,心情不可谓不沉重。
忽然,北海中的水奇迹般地分开,中间开出了一条路。北海的虾兵蟹将站在路的两旁,龟丞相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北海龙王等人。
看到不远处的青衫女子,北海龙王不禁热泪盈眶,“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龟丞相更甚,竟真的哭出了眼泪,“五公主,欢迎你回家!”
其他的虾兵蟹将也在一旁叫道:“欢迎五公主回宫!欢迎五公主回宫!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欢迎声络绎不绝,而那女子却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当初她为了娘亲的去世而逃去人间万年,如今回来,也不过只是去赴九重天上王母的寿宴。
王母与北海王后交情甚深,一见如故之后便义结金兰。
万年前北海王后去世的那天也是天庭在举行宴会,北海龙王前去赴宴后,不料王后的病越来越重,让人去九重天上通知龙王,他却为了一时的乐子弃她们母女于不顾。
因为只是玉帝在犒赏有功的仙家,所以并没有王母的事,她听到消息,忙从九重天上赶来,见了北海王后最后一面。
自从娘亲去世后,她也不想再见龙王,于是便去了人间,开药铺,布医施药,就这样在人间待了一万年,看着人间的沧海变桑田,看着一些人投胎转世,转世投胎。
她在人间的藏身之处也只有王母一人知晓,就连她的父王也不晓得。
北海的人曾到人间找过她,但找了许久未找到,也便放弃了。
前些时日,王母派仙童给她送去请帖,邀她去赴宴,而她去九重天上需得有个名头,便只得重回北海,以北海公主之名前去。
她本是不愿上天的,无奈,她虽有些恨天庭,但王母也算对她有恩,在人间的时候,常常拿给她一些仙草来救治那些普通草药救不了的人。
罢了,就当是给王母个面子,反正她只是去赴一趟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这之前,要先回去她不愿回的北海。
【二】
到了龙宫,依旧还如以前那般富丽堂皇,白玉为墙,琉璃为瓦。一切都未变,唯一变的便是龙宫的大殿内少了一把椅子。北海王后的那把椅子早就不在了,可她却始终放不下。
闭了闭眼,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过。母后,冰儿回来了,万年了,冰儿又回来了,但是冰儿却再也找不到您了。
从进龙宫的那刻起,她的面容也已经发生了变化,身上的衣衫也不再是原来的青衫。
一身蓝色的翠烟衫,外面披着淡蓝色的薄纱。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双眸似水,却带着冰冷,似乎看透了一切。
此刻的她再也不是人间一个为人赠医施药的大夫,而是一个龙女,堂堂北海龙王的五女儿,北海龙宫的五公主——龙冰!
龙冰上面有四位哥哥,她是最小的一个。北海龙王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疼爱到骨子里,舍不得让她受一分委屈。但当初的事除了龟丞相又有几人知晓呢?他想,等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对龙冰说出当年的事,不能让她再误会。
“冰儿,你如今回来了,父王也就放心了,在人间的这些年来你还好吗?父王也派人去找过你,但始终杳无音讯。”
龙冰冷冷地望着他:不想被你找到,你又怎么能找到!
北海龙王被她眼里的那道冷光看得有些刺眼,只听得她说道:“我累了,先回房了。”说罢便从北海龙王身边走过,向她的寝宫走去。
她走了万年,寝宫还是最初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化。想来是每天有人打扫,她知道那人是谁,除了北海龙王还能有谁。
在她离开的这些年,她的四位哥哥也都成家,领着嫂嫂们待在封地,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明日便是王母的寿宴,龙冰的心情自是沉重,这一觉睡得也极不安稳。北海龙王一直想去看看她,奈何龙冰在门前设了结界,他进不去,只好无功而返。
【三】
寿宴这日,龙冰孤身一人去了九重天,北海龙王本想派给她一位侍女,但被她拒绝了。
这千万年来她自己一个人已经习惯了,多个人反而不习惯,虽然这个侍女也是以前照顾她的,但她终究不是以前的她了。
各路神仙驾着祥云而来,直奔九重天上的凌霄殿,她到的时候所有仙家都已经献完了礼。进了殿内,王母看到她忙招呼着她入座。她将礼物交到仙童手上,对王母笑了笑,然后才入了座。
她的礼物是一颗夜明珠,这颗夜明珠自然不是普通的夜明珠,是当年她偶去梵境佛音之地,向西天佛祖讨来的夜明珠,驱邪避恶,可以用来防身辟邪。
王母看了自是欢喜的不得了,想给玉帝说一声,封她个官职,但女子向来不得为官,所以这一条作废了。思来想去,便许下她一个诺言,只要她要什么,天庭便给她什么,她若进得天宫,须以公主之礼对待,不得怠慢。
其实王母一来也是因着龙冰的娘亲,二来就是看她打小就没了娘。
对于这些,龙冰只是微微一笑,天宫她也只来这一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她也知道,公主之礼不过只是一时之言,王母为了不失他们天庭的面子,随口说说的罢了。
寿宴上喧闹一片,她在这群仙家中很不起眼,她眼神冰冷,也没有人敢上前来给她碰酒,她也乐得自在,不用再费脑子和他们虚与委蛇。
但偏偏有那么几个不识趣的人,这不,龙冰倒酒的空当,便有一人走上前来与她碰酒。
“在下是天庭的二皇子萧华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龙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那眼中的不屑已经说明了她此刻的不耐烦。可惜,世上有几个人就是看不懂人的眼色,譬如这位养尊处优,还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天庭二皇子。
“姑娘怎的不说话,莫非是……嗓子有些问题?”萧华羽胡乱猜测,龙冰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上面的王母看着这幕,再听着他儿子的话,心里也是一颤,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啊!为了帮萧华羽解围,王母道:“华羽,她是北海龙王的五公主,不得无礼!”
这时萧华羽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话后,不免有几分尴尬,“是在下冒犯了,还望五公主恕罪。”
“无妨,也是龙冰无礼在先,二皇子不怪罪便好。”龙冰放下酒杯,对着萧华羽一抱拳。然后又转向王母,“娘娘,小仙这宴也赴了,礼也送了,酒也喝了,人间还有病人等着,小仙便先告辞了,祝娘娘万福金安!”
“冰儿再在这天上陪陪本宫如何?本宫一人也是寂寞得很。”王母极力挽留,龙冰还是拒绝了。留不住她,便只好让她走了。
萧华羽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离去,蠕动了下嘴唇,终究没说什么,或许这个女子对他来说本就是一场遥远的梦吧!
龙冰从九重天上下来,再也没回过北海,北海已经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事与物了,还不如待在人间的好。
北海龙王得知女儿又去了人间,懊恼的垂下头,他本来想等着龙冰回来后就向她解释,但她现在又不知了去向。
【四】
龙冰回到人间,依旧行她的医,施她的药。直到有一天,她在药铺门前发现了一封信,是给她的。那时,她悔恨万分,错了错了,一切都是她的错。
当初娘亲去世的原因她并不知道,一直以为是得了重病。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是她一生下来便是个死胎,北海王后伤心,逼着北海龙王动用了上古秘术,将北海王后身上的法力全部给了她,而北海王后失去了所有法力,活不过一百年便仙逝。
北海龙王也不是为了一时的玩乐才没有回北海,当时蟹将去九重天上找他,到了南天门他便先让蟹将回去,而他则去找了冥界的陆判,请求让龙冰的娘亲避过死劫。但陆判铁石心肠,雷打不动,北海龙王说破了嘴皮子,还是没能说服陆判,只能无功而返。
回到北海的时候,龙冰的娘亲也已经去世了,龙冰发了一次大脾气,一气之下出了龙宫,隐藏踪迹去了人间。
知道一切事后的龙冰握着信泪如雨下,她错了,是她的错,如果生下来她便死了,那以后的事都不会发生。
此后有传闻曰:北海之女,滴泪成溪,落泪为河,后竟流出冰泪,化为海洋,至此隐在海底万年。万年之后香消玉殒,魂入西天梵音之地!
【后记】
“求娘娘告诉小仙冰儿的下落!”
“本宫可以告诉你,但她见不见你便不关本宫的事了。”
“小仙只求可以得知冰儿的藏身之处。”
………………
北海龙王在龙冰的药铺前停留了许久,终究还是未打开那扇门。只留下书信一封,然后回了北海。召来四个儿子,将王位传给了大皇子,自此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