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外，赤水流淌，青山隐隐。
一片连绵的密林里，城内半空烟火稀疏的光透近。粗壮的树枝上，灰白长袍的男子形容枯瘦，眼神阴狠，冷漠的道：“今夜下手。”
旁边的人，金丝面罩，全身黑衣，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最后一颗解药。”声音平静，没有即将解除桎梏的欢
喜，隐藏着压抑许久的情绪。
今夜，该结束了。
……
齐明意翻过巍峨的城墙后，就失去了南风境的踪影。
南风境笼罩着一层谜团，她的护卫千言查出的结果让她很意外。南风境栖身于怡云阁后院，半年前曾与她师门
有所交集。怡云阁是太子远的势力，南风境与之有什么样的关系？抽丝剥茧之后，寻真相不得，她只好先放下。
赤水河静静流淌，河水清澈。追踪这么久，也没看见什么线索。齐明意负手踱到河边，雪停了，河面结了一层
薄冰。
冰面上倒影着大红衣衫的身影，银色面具罩了半边，露出曲线流畅的下巴和艳红色的唇。齐明意从袖中掏出一
把梳子，坐在河边慢慢梳头。
无月夜空，冷寂密林，冰河岸边，有女一人，红衣广袖，温柔眉目，临水自赏。
站起身，踏上冰面，薄脆的冰层完好，她微微笑着。
脚下用力，冰破裂，渐渐有红色氤氲开来。齐明意顺时纵身而起。
“砰---”此处河面的冰都炸开来，幻化为冰刺向她袭来。河中那些黑色滑溜的背脊，在不动声色中早已露出
杀意。几十名黑衣人带着水冲天而起。
风声一紧，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被突然现身的护卫拦了下来，两拨人马兵刃相交，流出的血浸染了脚下的土地。空中积聚着阴云，再下一场雪，这些人最后的痕迹也会被抹杀。
齐明意站在树顶，听见林子深处也似有打斗声。
白衣的人影手握长剑，面容冷峻，游走于那一群刺客中。白衫上血迹嫣然，衣袖有几处被割裂开来。
单枪匹马闯万军，虽千万人吾往矣。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眼前虽然是几十个人，但南风境坚毅的眼神，悍勇的身姿，她忽然便觉得，也许这样的豪气，一往直前无所惧
的姿态，此时也很符合。她微微有些出神。
雪又簌簌落下，大包围圈的拼杀向内缩紧，黑衣人在不断倒下，后面的人又随之紧紧补充上。
刺客后方站着个灰白袍的人，负手督战。
……
“到时我会命人假意围攻你，引齐明意前来。你只要趁机出手便可。”
“我如何信你？”
“你担心我借机杀你？放心，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们是同一阵营，主上不会允许内乱。”
“解药中还加了一种成分。”
“药是主上给的，我无权过问。事成之后，我会放出烟花通知人前来接应，你可别让主上失望。”
……
齐明意并没有现身，她躺在最高处的树顶上看雪吹风，尽管是腥风。
若是连这几个都解决不了，那南风境也不值得她费心这么久了。她无聊地把玩着一柄小刀想着屋顶上那家伙怎
么这么喜欢偷窥，还吃酱肘，可怜她在这里吃雪喝风。
底下杀气欲显，真气涤荡，雪都近不了身，悠悠地落在一旁。
刺客在减少，武功高强的还有八九个，灰袍人甚至还未出手。南风境握着手中的剑，微喘着气。解决了几十
人，体力也有所消耗，眼前的这些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阁中的精英了。战了许久，南风境也料到了灰袍人会对他出
手。
计划有变，那药丸解了他身上的余毒，却又衍生出了另一种更为霸道的毒。南风境内内府变得极致冰冷，手心
冒出细密的冷汗，体力在迅速消耗，他站的身影依旧笔直，眸子一片冰冷。
南风境其实和灰袍人一样的想法。他与灰袍人职责不同，素有旧怨。平日里灰袍人手段狠辣，少见踪迹，出任
务两人一般不会安排在一起。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他也不会放过灰袍人。
至于齐明意，她……
余下的刺客身影变换，结阵攻击，灰袍人粗哑难听的声音在得意地道：“齐明意不来，我先结果了你也
好。”他伸出两指，极快的速度就像鹰对准了自己的猎物，正待狠狠啄下。
剑光训练有素地刺来，比这深夜的雪还冷，锋芒似雪，落下无声。白衣人影翻至半空，以人体难以想象的诡异
角度，避开了前后上下夹击的利器。落下时他额上汗豆般滚落，后继无力，那夺命的两指在眼瞳孔中放大，然后嗤
一声，带着劲风插入他胸口上，离心脏三分处。血在灰袍人收手时如直线般飙出，喷至半途呈下滑曲线。
灰袍人指法向来出名，真气浑厚，是阁中的元老级人物。
与此同时，剑再次携凛冽寒意而来。南风境刚想动，内府疼痛如刀割，彻骨的冷，加之失血过多，一时脸色苍
白。而手中剑仍平稳地举着。
灰袍人冷喝一声：“杀！”揉身而上。
南风境脑海中闪现了齐明意明媚的笑。他行于黑暗隐于光，因她而生了一分对光的希冀。可惜，他承诺的三个
月的护卫之职，大概短时间内无法实现。
一柄小刀掷来，直奔灰袍人面部。灰袍人一惊，急急变换姿势闪开，神色狞狠，大抵是没想到南风境还留了后
手。
长枪携怒龙而来，一招挑飞了逼近南风境身前的剑。大红衣袖飞卷，像雪地深处盛开了嫣红的花儿。女子踏雪
而来，手持长枪，掠到白衣人身前，“走。”
离去之前，她还不忘回头摆摆手，再送出五六把飞刀，哈哈大笑着：“祝你们身上被戳出百八个洞，再见不
谢！”
遗落满林飞雪，一地尸首，和地上洇染出的雪地红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