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倾尽杯中物,人间处处是江湖。
—— ——题记
(一) 江州纨绔
彼时是上元节。
沉暮近至,如漫漫天际雾霭般的夜色渐缓笼入初上繁华之中,几盏耀目的灯色始现于江岸。未过许久,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的花灯开始接二连三地顺次被点亮在街铺之上,信步于大街小巷中前来观灯的游人也慢慢多了起来,香车宝马川流不息,平民贵族络绎不绝,好不热闹。众人悉数皆惊叹于今年江州上元灯节的千百种花灯使其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而百姓们也几乎都知道,江州富商苏沉璧包揽下了这绝大部分的花灯。这仿佛已经成了每年的惯例。
此时被苏府买下的这座江州城中最大的园子——故园里早已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条碧波澄澈的河流蜿蜒着把故园断成了两半,河岸旁停靠着的皆是商贾的货船。明晰如镜的河面上还悠悠地飘着几只莲花灯,如星如雨,纷繁目乱。流月依稀,在来往熙攘觥筹交错的宾客之间,不难发现这些人皆是头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的王公贵胄 。
“这次的万博商会确定万无一失了吧?上回那个什么锦绣庄的老板吴老二搅得爷实在心烦,要是这次再有被人砸场子的情况,直接当众把人杖毙好了。”一袭艳红色莲纹长袍的温雅公子正支手撑颐微斜着半身虚靠在红木桌案旁,明眸皓齿,朱唇犹染,长如飞瀑的墨色青丝十分随意地散落在两肩,袍外所披的蚕丝薄衫更衬得其人风姿绰约,仪表斐卓且神采奕奕。但瞧那人的一双上挑的凤目勾人心魄,有如三月早春入帘一场桃花细雨;刀刻般的薄唇边浮现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却有着灵动的大气之态。此人便是帝都商货命脉之地江州的第一豪商苏沉璧无疑。
服帖地立于其身侧的丫鬟问琴福了福身,低眉垂首恭敬禀道:“公子莫虑,奴婢们已经将整座园子巡视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故园的四扇大门也都已布派重兵把守,定然不会把闲杂人等放进来。”
“那就好。”苏沉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想起来什么,勾勾唇角,笑意放大:“一会儿还是派人给爷盯紧洛阳侯。”凉夜如水,却依旧有沉重压迫之感,肃穆浓稠。
说话间,屋外有家丁轻轻叩响了门环,似怕打扰到屋内的人:“大家姐,客人们都到齐了。”
浮光流华,灯影交错。来去纷攘间依稀可听辨宾客们的谈论之音。
“永盛帝朝的半壁江山之财,几乎都汇聚于江州此地。听说这苏公子更是豪气,出手垄断了船舶与商盐的交易。难怪坊间传遍;‘帝朝黄金,八分江州;江州金玉,十成沉璧。’就是单看今日这商会宴席的排场,便可见一斑啊。”
“兄台是初次拜会万博吧?其实这万博商会是每隔两载便举行一次,苏公子每次都变着花样地摆宴,哪一次不是大手笔。然而拍卖大会才是宴席最后的压轴大戏,各家拍出的可都是稀世珍宝,平生难见的……”
“听闻今日前来赴宴的,都是在江州与帝都之间做着大生意的富户,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要我说,这江州富商中,定游着几条大鱼……”
“公子,我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灰褂书童打扮的侍卫如风警觉地朝身后看了几眼,甚感不安地低声提醒自家主子。
身穿玄色鱼龙暗纹锦袍的男子拂了拂宽大的广袖,从容大方地四下打量了一番,仿佛明晰了什么,轻声一笑,安慰道:“不必理会。洛阳侯说这是苏沉璧每次举办商会对他必施的老把戏。”却是在垂头一刹间翻了袍袖,滚了金边的袖口隐隐泛出冷兵器冰寒的银光。
难道……被人发现了?
一抬眼,从不远处打着揖走过来一个人,步伐朝向自己,可那副带着谄媚笑容的面孔,却不是自己所熟悉的。
“侯爷万福!今日能在江州得见侯爷,真是鄙人三生有幸!”“狗腿脸”笑嘻嘻地冲锦袍男子拜了几拜,看来应是洛阳侯所熟悉的权贵。
锦袍男子眯起了双眸,冲他微颔了首,礼貌回应道:“快快免礼。今日得聚江州,实乃各幸。说来还要感谢苏公子的宴席,能使八方名流齐聚一堂。”
“狗腿脸”并未发现面前的“洛阳侯”有何不妥,反倒马屁拍得更加殷勤:“听闻侯爷近日又揽到一笔大买卖,应该赚了不少银子吧?先在此恭喜侯爷了!”
“不敢当不敢当,”锦袍男子的眉目间逐渐显露出不悦之色,沉声准备告辞。“改日我在帝都设宴,宴请诸位。先走一步。”话毕,抬步匆匆离去。
而愣在原地的“狗腿脸”回过神后因着“洛阳侯”的宴请兀自傻乐起来,依旧未识出“洛阳侯”的丝毫破绽。
“花照江台月——碧河金莲现——芙蓉迎寒波——相逢锦舟前——”
一抹明艳的火红从碧波潋滟的河面上缓缓行来,朱唇轻启,用着极为悠扬婉转的曲调唱出新词,随着二月末的料峭寒风轻浅地传入众人的耳际。
“呀!苏公子!真的是苏公子!好一出江舟踏歌,苏公子真是心思妙绝!”不知谁在河畔称赞了一嗓子,随后接连附和起一片的赞不绝口。
兰桨拨开悠悠漂浮在河面上的数只花灯,红莲绿水,美不可言。
待到小舟稳稳停靠在岸边,红衣的苏沉璧方把着酒缓步下了船,走到人群中间,面色绯红,仿若未饮先醉,朗声举杯对一众人道:“今日诸位赏光前来赴宴,花香酒海,喝得可还尽兴?我自倾杯,各位随意。”
ps:这篇文还依旧是一篇短篇,共有六节,我慢慢放,给大家么么哒,顺带送一个不一样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