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堂笔录】

无论瘦若千年的等待，无论灿若烟花的现在，掬一捧沉香沁软的情怀，无瑕思潺。许是张望了千年的门庭，悠悠冥冥间，谁在门槛，一眼撞怀。许是很远，很沉，亦若很近，很轻，细语轻喃，寻遍千年，这一世，只想拥怀，不错过，不悲情，于你的袖腕间，风盈盈，雨润润，便是再多的苍凉也浮云，便是再多的思苦也流星。情许如莲，修禅静语，我只想在你的莲台里婷婷，青髻婉凝，玉簪润容。做一个素洁的女子，流连红亭，田田荷叶柳柳风，明月皎皎映花情，迎一袭清澈的泉茗，奉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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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迦》

一 ·生人作死别

       这是我在冷宫里度过的第十五个年头。 

       我和我的母妃住在这里,住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从春到秋从冬到夏,听遍了一成不变的春华秋实寒来暑往,整整十五年了。 

       寅时许起身,先下床面向乾位行五步,从屏风上依次取下从左到右挂好的小衣、中衣、大衣,细细穿戴好,再转向身后六步半的小案,从妆奁右侧第三层镜屉里抽出桃木小梳将头发理顺,用白玉簪子将头发绾起。然后从左面的藤木架上取下布巾就着隔夜的冷水净面,擦洗指尖。每每此时,那温度都会冻得我紧紧一颤,不外乎夏日。以是冷宫是个太寂寥的地方,只有前殿才会有日光从檐角疏疏漏漏地透下来,薄薄的一层轻飘飘地点染在积了灰的地面。檐角的铃铛清脆又突兀地响在风里,风停后整个空旷的大殿都是回声,空洞地响得人莫名心疼。 

       饶是如此,自我能独自摸索清路后,我就每日摸索着到前殿去。直向左行至矮榻边,沿着榻角走十二步撩开帘子,再行八步摸索到门,细细感受栓子的纹路,打开抬腿出去,不回身关上。 

       从寝殿至前殿的回廊有二十八根檐柱,每隔六步一根,抬起右手一根根扶着走去,清晨的露水沾满指尖。 第二十八根,母妃用匕首在上面刻了一道深痕,将前殿的钥匙嵌在里面,用活结系了。 

       是了,我的母妃,那个温良贤淑的女子;那个笑起来婉约动人,风华绝代的女子;那个心灵手巧,心细如发的女子。 

       她会用阁里破的金器做了铃铛挂在檐角,她会捧了一卷古书在落日的午后细细地读给我听,她会为我受伤的指尖包扎,她会抚着我的眼睛轻轻的笑,笑着笑着就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默默然不语。

       然十五年是一个轮回,再好的韶华也只是辜负。 

       深宫里的盲眼公主,多大的一个笑话。 

       于是从出生起我便同母妃被禁足在冷宫,没有一奴半婢,大的宫宇呼吸起来也有回声。 

       母妃从不在我面前表露一星半点除了慈爱之外的情绪,我也只在最深的子夜听到过她的抽噎声和断断续续不成调的歌声穿过层层叠叠的阻隔传入我的耳朵。

       然后,泪流满面。 

       我的指尖触到那道裂缝,出乎意料的,钥匙并不在。 

       宫门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我一惊,跌跌撞撞地就往前跑去,地上疯长的荆棘勾住逶迤的后摆,将我绊倒在地。

       不知是怎样来到宫门口的,我听到宫女太监鄙夷的呼喊,腿一软就跪坐在地。 

       有什么牵动我的衣角,我摸索过去,一片湿润,慌乱得不知所措。 

       母妃轻轻的叹息在耳旁响起,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放过裳儿,好不好?”母妃那么骄傲的人,那么骄傲的人。 

       然后我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颤抖地响起:“妖女就是妖女,你的女儿自然也是妖女,人人得而诛之。传朕口令,废妃萧氏,为祸后宫,罔我朝河山,赐三件,即日处决。” 

       哦,我的父皇。 

       我感觉到自己指尖冰凉,母妃的手,温暖的手渐渐凉了。

       她道:“你啊……误了我一辈子,这笔账……可要……可要好好算算,皇上,臣妾,不等你了。裳儿母妃要走了,裳儿要乖,母妃累了,再让母妃靠一会儿,就一会儿,母妃还要为你行及笄礼,要记得叫醒我,别忘了……别忘了……” 

       母妃紧握住我的手滑落,我就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的父皇,那个暂且被称作父皇的人仿佛走到我身边,弯腰将母妃抢走,我却不知了,什么也不知了。

指尖触到滚烫的落雨。

       之后,什么也不知了……

【执笔：溪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