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春阁里滞留着让人哽咽的抑郁之味。姬悱恻斜靠在软榻上,歪着头看着殷谪凰,这位公主果然如祖父所说不是一般的人物。看来自己想要脱身事外已是不可能了。只是不知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打得什么算盘。听她的意思,莫不是要让二殿下去争储位?看来自己十有八九也是这位公主算盘上的一颗珠子,怕还是最伤财的那颗。

殷谪凰状似亲密地将头侧枕在殷承麒的膝盖上,眼睛却看向姬悱恻,清朗明媚中带着笃定和一抹不容错判的算计。

姬悱恻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双美目,忽而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自己如同被猫盯上的老鼠一般,毛骨悚然。

突然,赴春阁的门被人仓皇推开,一个小仆模样的少年惊慌地跑了进来,嘴里喊着:“二皇兄,救命啊!”

屋内三人闻声相看,之见那少年一身脏乱,脸上沾着污泥,发间还有杂草,鞋子也少了一支。看样子一路上没少遭罪。少年抬袖胡乱擦擦脸,结果眼泪和着污泥越擦越脏。

殷谪凰定睛瞅了瞅,“老八,怎么是你?”

少年闻声看去,待看清了殷谪凰,便嚎着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扯着殷谪凰的裙摆,连哭带嚎地喊道:“八姐姐,救命啊!快回宫救命啊!”

“你倒是说清楚了,救谁的命?”殷谪凰一边用手帕擦拭少年的脸,一边问道。

“救六哥的命!”少年哇的哭开了,言语哽咽,“快,快回宫!晚,晚,晚了,就,就救不到了!”

“什么!”殷谪凰闻言惊愕,顾不上细问,将少年一把推向殷承麒,疾步而去,“司鸿,回宫!”

殷谪凰抢了殷承麒的座驾,命人卸了车辕,与司鸿一人一骑飞驰而去。

姬悱恻亲自下楼打水,并差掌柜到附近成衣铺子取几套大小有别的官家少爷穿着的新衣新鞋。复又找了一个机灵的店小二取了他的符信到护国公府报信。

姬悱恻端着水盆布巾回到赴春阁,八皇子还在抽泣。“皇子殿下,洗把脸吧。我已差人去置办衣物。”姬悱恻如是说道,换来殷承麒感激的一眼。

“老八,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这般装扮就出了宫?”殷承麒待八皇子擦拭干净后问道。

“二皇兄,都怪我。”八皇子说着又开始抽泣,这可恼了殷承麒。他一拍桌案,“别哭啦!堂堂皇子如此女儿态度,成何体统!”

八皇子被他这一惊倒是收了哭意,憋着嘴说道:“今儿初一,贵字阶的娘娘们都有家亲前来探望。我,我看着心酸,就,就,就偷了小豆子的便服扮作平民小厮的模样想着溜出去玩……”八皇子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哽咽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哪成想,我被盈妃娘娘撞到了,她非说我是刺客。我身上又无印信凭证,端是怎么解释她都不肯信,非要侍卫将我打死。”

“什么!”殷承麒错愕,“然后呢?怎么会把老六也扯上?”

“我不知道六哥怎么来的,我就知道六哥帮我挨了一下,还打了侍卫。可是不知怎么的,盈妃娘娘就小产了!”八皇子哇的哭开了,“六哥当时也吓傻了,自己俯首就擒,说是要找父皇请罪。当时乱糟糟的,我还趴在地上,寻思着要帮六哥说话,结果我一抬头看到一把匕首插在六哥肚子上!”八皇子咧着嘴嚎哭着,“二皇兄,我吓坏了,我怕他们也要杀我!我不敢待在宫里,就钻了狗洞跑出来。我知道你每年都在这里,二皇兄……二哥,二哥……”八皇子真真是止不住眼泪了,许是真被吓到了,此时说了原委登时哭得委屈让人心焦心碎。

不多会儿,醉仙居的掌柜捧着崭新的衣物来到赴春阁。待八皇子挑了合身的衣物鞋袜换好妥当之后,姬悱恻方对殷承麒说道:“二殿下,在下已命人备好马车,两位随时可以动身。”

司鸢、司鹃、司鹦三人早已等在一旁,司鸢上前说道:“二爷,小婢等人先行回宫,您与八皇子如何安排?”

殷承麒深思片刻说道:“我与你等一起回宫。”他扭头又对八皇子说道:“老八,你随我一起。进了宫莫要多话,一切都由我来对答。若有人问起你为何出宫,你直管说是我见你年节孤单,接了你出来玩耍。”

“我晓得了。全凭二皇兄做主。”

殷承麒点点头,欣慰地拍了拍八皇子的肩头,而后转身朝姬悱恻一抱拳,“爵爷,今日之事望你多方担待。改日小王定当登门道谢。”

“殿下折煞小爵了。”姬悱恻寒暄道:“公主殿下对我不似见外,我也不做生分了。若有需要,殿下无须客套直管吩咐便是。”

“既然爵爷如此说道,小王也就不客气了。寒暄之话留待日后再说,今日便告辞了。”殷承麒带着八皇子和一众随行离开了醉仙居。姬悱恻目送众人,长吁了一口气,他撩开窗纱看向外面,鳞云斜空,“到不知究竟是福是祸?”